第六十一章孤寂如塵

霍青遙遙晃晃悠悠走出皇宮，上了侯府的馬車。厚厚的氅衣也無法阻擋由內而發的寒冷，他也不顧，斜倚在車裏，無盡的黑暗染上他的雙眼，心如刀絞。

總歸是不甘心的，若沒我霍家，趙拂晟豈能當上這太子，明明我才是最先遇見她的，憑什麽她喜歡的是趙拂晟，氣血翻湧。一想到雲絳的淚，所有氣又都霎時若滔天巨浪頓時停歇。就這樣一下風起雲湧一下風平浪靜的掙紮徘徊之中，回到侯府。

門口那對被歲月磨得包漿的大獅子，在風雪之中巋然不動，像是在嘲笑連自己身體都快掌控不了的霍青遙，霍家四世三公，到了他這兒，竟是被人隨意玩弄。霍青遙看著獅子瞪大的眼睛，仿佛看到自己本該威風凜凜，如今卻是一個爛酒鬼。

身旁的小廝，眼瞧著家主喝醉了酒又心情低落，猶豫要不要上前扶。

就在這時，江如煙從大門口疾步走出來。

她收拾書房的時候看到了那封信，又心碎又欣喜，侯爺傷心自己又怎會不心碎呢，雲絳與侯爺再無可能，自己不就更有希望了，為何不欣喜呢？

一手撐著油紙傘，一手提著紙兔燈，走到霍青遙身邊，就那樣靜靜的，一把小傘下是對視的雙眼。

天昏寒降城，

風雪夜歸人，

奴心似君心，

同是斷腸人。

霍青遙看著眼前的女子，眼眸被她一襲紅霞雲紋長裙映得格外紅亮，像是看到了身穿嫁衣的雲絳，沈迷其中。

“侯爺，有奴陪著您呢。”江如煙嬌軟克制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，霍青遙竟直接抱起了她大步走進府去。

霍青遙清楚地知道她不是雲絳，可就是那一瞬間的相似，他也似發了瘋般要把它留住。

江如煙知道侯爺心中的人並不是自己，眼中的人也不是自己。她看過霍青遙珍視得像寶貝一樣的雲絳的畫像，貌似及笈之年的少女穿的就是一襲紅衣立於白雪冬梅之下，手提紙兔燈，眉眼都在笑。

窗外雪花飄揚，屋內沈木香溫浮，烏木床上，絳紫帳幔裏，霍青遙心中那個一襲紅衣在白雲山戲雪賞梅、言笑晏晏的女子終於屬於了自己，像熱烈的火一般燃燒了自己。

煙花柳巷裏長大，江如煙自然是知道如何投男人所好，以前的萬般不願意，到了霍青遙這兒成了心甘情願，直到自己徹底淪陷時耳旁響起了男子情迷意亂時呼喊“雲絳”的低沈聲音，她還是停頓了片刻，眼底的淚滑落，如同身體裏那撕裂的痛一般，令人心中苦澀。

自己選的路，荊棘密布，也得走下去，苦果也得自己咽下去。

待霍青遙沈睡酣時，江如煙悄悄拾起衣服穿戴好後，悄無聲息地走出霍青遙的房間，正巧碰見巡夜到比的孟叔，如煙故作鎮定請了安後就倉皇離開。

這紅裙雖火熱，卻抵不了這天寒，雙手緊緊環抱，顫顫巍巍，回到自己房中，昏昏沈沈地睡去了。她做了一個夢，夢裏她站在高臺上，寒風呼嘯，臺下城巷燈籠萬盞，溫暖明亮，夢裏的她還是孤寂如塵，在人海中穿梭，卻沒有一盞燈、一間房、一個人讓自己安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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